不可否认,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画家从艺术史中所获得的技艺和认知往往多于从自然中所获得的。艺术史的演进也一如人类历史的演进一样,是凡生命,都有一个相对限定的过程——从诞生到逐渐壮大而走向生命的鼎盛,又转而衰微以至泯灭。然而,优秀的艺术家及其作品,总是以其独特的风采依然绽放着她的光芒。
孙胜银教授早年即习油画,虽然入学及留校工作后长期从事雕塑创作与教学,但却未生疏笔墨,对三维形体与造型中精微广大之处的体察更令他的绘画平添了浑厚坚实,是为反哺。江南风物烟云供养,多清新迤逦,以油画描绘,往往得其清逸却易失于甜秀。甜过则俗,秀极易腻,此为丹青大忌。所幸者,孙教授性格刚健朴厚,在印象派与前苏联绘画中折冲取舍,各取其长,而补其短。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取舍补益系在孙教授多年以生命和灵魂面对自然的感悟摹写中油然流露,自然而然。
在孙胜银教授的风景写生中,俄罗斯绘画中坚实的造型与印象派丰富多变的色彩,以及水墨写意之风采浑然一体。这些作品往往通过天际线与透视关系达成的坚实结构使画面获得一种稳定性,进而以树木、房屋、草坡点缀其间,加以跳动的色彩和肯定的笔触,赋予其生气与律动,由此,素描、色彩、构成、节奏这四者得以熔铸为一。造型与色彩之间恰到好处的和谐,行家皆知其难度,甚至在西方艺术史上历来有二者相对抗相冲突的看法。有艺术史家以为,使二者和谐者,唯格列科和塞尚。而孙胜银的风景写生,亦使二者得到高度协调。其固然与其扎实的造型功夫和色彩的敏锐感受分不开。此外,作为雕塑家的数十年艺术实践,其对体积与空间关系的敏感,亦融汇在他的写生绘画之中。空间感,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乃是一种高度依赖直觉甚至天赋的感知能力,它并非仅仅通过透视之类的科学测量法则可以获得,而是一种对于“有”与“无”的体认。诚如《老子》第十一章所言,“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在孙胜银的绘画作品中,这种空间感显得十分突出,它往往通过对地平线与诸景物之间的穿插构成关系与素描色彩的虚实鲜灰变化而获得,他们共同构成了画面中坚实而又灵动的勃勃生机。
诸多形式与潮流之间本无高下之分,重要的是如何以个人化的方式构建艺术与生活的真实关系。在多年来不避风霜雨雪,深入田间地头以自然为师对景写生的积累之上,孙胜银的油画作品达到这种虚实相生的高妙,乃是自然而然的。
最后,我们回到孙教授其人其专业。
孙胜银教授是文革早期后“老三届”,恢复高考后的1978年,已经有了丰富的艺术设计经验的孙胜银考上南京艺术学院。1982年毕业留校任教至今。也许是少年至青年时期异常艰难的工作历练,使孙胜银具备了执着顽强的意志和执行力。同时,又不失敏锐的感受力。从而造就了他的雕塑作品游走在深沉与诙谐之间,并于体积对空间的占有中,折射出艺术家对历史与当下的深刻思考。他的雕塑作品《山野的希望》、《红色记忆》、《记忆1937.12—祭南京保卫战抗日阵亡将士》入选第十、十一、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在业内外得到普遍赞誉。
多年来,孙教授于雕塑艺术实践与教学之余,始终将其面对自然与生命律动的冲动游之于笔端、颜色与画布之间,亦属其内心对当下、对历史和对自然感悟与思考之必然。
绘画和雕塑,本为一体!
何晓佑(南京艺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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